2014年12月31日 星期三

一四年最後一個日落

站在尖東海傍,身後是媚俗節慶擺設,遊人熙來攘往。從廣東道走來,一路上左閃右避,直到現在倚欄前,仍要當心被一支支自拍神棍當頭棒喝。張眼前望,斜陽躲在高高低低的天空線後,在大廈縫間透出一道道光線,倚著煙霞而散射著,在維港上映照輕浪。

這就是二零一四年最後一個日落。

心血來潮,想乘一趟渡輪。輪上的人都在欣賞夕陽美景,舉起手機拍照。我一直好奇怪,為甚麼美景不用眼看,反倒要透過鏡頭再用眼看呢?我們的生活,每一刻都已經如此精彩,往後的日子裏,我們還有空閒回味過去的現在嗎?就算有,除了鏡頭底下的景象,我們還能記得些甚麼?

下船的位置原來就是摩天巨輪的所在,旁邊就是冬日嘉年華。巨型的機動遊戲靠在維港邊,長長的機械杆有如鐘擺般搖盪,有如指針般旋轉。喜樂的喧嘩聲,此起彼落。刺激、興奮,令人忘記了現實。

沿海濱長廊直走,不一會已到添馬公園。身後仍然是那些遊人的喜樂的喧鬧聲。眼前是那個暗角、那條血洗過的龍和道、還有那棟關了門的門常開。你知道,門後便是那個消失了的烏托邦,是一條最不現實的香港村落。原來不經不覺已走到了這裏,但我還沒有準備好去接受那一片「正常」的景象,因為我還未能夠消化這一個地方的矛盾。

或者應該這樣問:這裏還是同一個地方嗎?數街之隔,便從一個繽紛嘉年華,轉至一個曾經染血灑淚的佔領地。接受不了這種落差,是人之常情吧。我覺得有一點痛苦。為甚麼還要逼自己不斷去回想,不斷地反芻,那一幕幕令人傷痛和憤怒的畫面?我不斷的跟自己說,那邊是一個假象,是一個堆砌而成的假象,裝得歌舞昇平,跟住劇本和時間表,為的就是要把三個月前的事件完全抹掉。但也許,我只是像那些人說的一般,不肯放鬆,不肯釋懷,自討苦吃。也許沒有所謂的真和假,只有你願意相信哪一邊。所謂的真和假,其實只是一種選擇。一種對信念、對執著的選擇。

高處下望,立法會指定示威區空空如也,不見甚麼標貼、絲帶、裝飾,好像它們從來未出現過一般。只有草木不會騙人,叢邊是被踐踏過的痕跡,小灌木都放欄邊靠。就只有這麼一點存在過的證據。走到海富橋,乘扶手電梯而下,空空如也的政總外牆,只有「不准標貼」的標貼告示。一大一小在一起寫生,畫紙上是貼滿小備忘貼的外牆。幻想總是美麗,又總是如此貼近現實。

公民廣場外仍有十數個留守的營帳,大家都很平靜,都在等待。轉這麼一圈後,海富中心外壁的燈飾也亮了,我卻只能想起燈飾下合照中一個個猙獰相。身後又有一浪從中環而至的嘻鬧聲,也許是在嘲笑我吧。

走進港鐵站,又成為了人群中的最平凡一個。車廂是正常的擠擁,沒多久便到目的地。走出站外,夕陽早不見了,只剩那一線餘暉。

矛盾的心情好像還未能平伏。

我在一四年最後一個日落下,遊蕩了兩個小時,讓我發現,香港,真是一個很矛盾的地方。矛盾是很痛苦的;但就只有在矛盾之下,我們才會能夠被逼著去選擇:去選擇究竟要拿著盾默默承受,還是舉起矛挺身奮然戰鬥。

2014年12月30日 星期二

去年

還有兩天,今年便成為去年。其實也只是曆法上的一個記號,並沒有甚麼好慶祝和迎接。反正新的一年也不見得可以過得怎樣好。

這幾天把自己封鎖在家,沒做甚麼特別事,看著鐘兒的長針轉了一圈又一圈。天氣晴朗也沒勁兒動身走走,窩在屋裏不知道在等甚麼。連電腦也懶得開,面書這個新聞台也沒追蹤好一陣子。原來人可以頹廢到這個地步,對身和心都很不健康。

有藉口是身子抱恙吧,從聖誕開始一路病到現在鼻水還不會收,沒過幾分鐘便得入廁所把鼻子暢通暢通。咳還是不會停,只是這兩天稍稍好了一點,沒那麼頻密。睡了整個學期沒睡足的覺,感覺那已經是整個假期中幹過的最有意義的事。

好像是在用頹廢來懲罰自己,但我為何要對自己做這種事呢?又說不出原因來,只是隱隱的覺得,我在甚麼地方做錯了。

怎樣錯也好,到這裏都應該頹廢夠了吧。總不能一直待在這兒。寫完這幾個段落,趁天未黑,下街走一趟吧。

*

收到友人寄給我的兩封信,一短一長。好喜歡這一種簡樸的通訊,用時差搭建情誼,分享生活裏最沉澱的點滴。可是這幾天來的生活都很空洞,要回信的話,似乎沒甚麼好分享。

*

新一年循例好像要一點展望。二零一五年最想要的是甚麼?我想要的,是知道自己想要甚麼。

2014年12月18日 星期四

沒有星星的天空

我們都習慣了沒有星星的天空。

這夜天色很清,沒有看見一朵雲,也沒有看見一顆星。要看星圖,居然不是抬頭抑望天空,而是打開電腦用軟件。很方便,對吧。

沒有了抑望天空的習慣,不再有神妙的幻想。不再幻想遙遠的星星,一閃一閃的,是在向我們眨眼;不再幻想於光年以外的星球,也有人跟我們遙遙對望著。失去了幻想的空間,就失去了實現幻想的衝動。因為,你想要知道的,彈指間就能呈現熒幕前。這樣卻令我們失卻尋找的欲望。問一問自己,你得到的,是資訊,還是知識?

當再遙遠的事都給成了眼睛與熒幕間的五十厘米,那站在我們身邊的人又是甚麼?話語變成了電子相互造成的振動,想法變成了極管發出的微光,情緒變成只是簡單筆劃組成的小如豆粒的符號。我們失去了感受的能力,在冰冷的鍵盤面前,我們以為自己得到了世界。這,就叫做生活嗎?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你上一次看見滿天繁星是多久以前?你上一次用心聆聽叢間低吟若隱若現的蟬鳴是多久以前?你上一次嚐到山間清泉甘醇水香是多久以前?我們生於大自然裏,卻完全不認識大自然,只懂埋頭在自己建構的自以為現實裏,追逐那些符號和標記。

我們自大,我們狂妄。我們以為,「大自然需要我們保護」。那是最令我噁心的句子。是我們需要大自然。

可是,沒有人知道,沒有人記得。

因為,我們都習慣了沒有星星的天空。

2014年12月10日 星期三

黃竹山荒村

友人出國留學,知我樂山,臨別前贈書,曰「四分之三的香港」。今晨有閒,胡亂翻書,見「茅坪古道」一節,荒村遺址,古殘之味甚濃;見天雖不清,但也無雨,可以一遊也,遂率性而行。

按圖索驥,乘小巴至菠蘿輋,上走尋馬鞍山郊遊徑之入口處。沿梯上走,路邊指示牌旁見一鋪石小路,便是茅坪古道。雖說是古道,但路徑甚開揚,平坦,無甚起伏,相對易走。

走約莫半小時見一特色小亭,旁邊幾個神位,原來是間伯公廟。神位前殘存少量香火,看來也有人定期前來供奉。路上也碰上山友幾位,道是從梅子林一路走來。

未幾又見分岔口,左邊是下降回北港的路,直走便至茅坪,當然選直路。不一會已到茅坪郊遊地點,是一塊小平地。認清方向,往黃竹山方向前去。地勢不高,林蔭甚多,苔蘚滿石路。走好一回也不見村,以為自己走錯了路。忽然有一粉紅石屋在路的右邊出現,於是循小路下降,正好落在這隱密小屋門前,旁邊還種了一棵桔樹,果香飄飄。屋子不算破舊,可能仍有住人,逐未敢跨欄而過。

沿大路續走,過一小溪,乃見荒屋,都是一些石砌小房。房頂已無,房內亦雜草叢生,若多過十年,恐怕全房都被植物吞噬。前行三十餘步,又見路旁一棟劉氏宗祠,修葺上好。然後沿路都是荒村廢屋,外牆仍立,但裏面樑子盡斷盡塌,屋頂全無,瓦片碎滿地,極有荒涼之感。

走至近梅子林出口,左轉可至花心坑村,欲前看村民簡樸生活;豈料狗吠聲不絕,凶狠非常,不敢招惹,匆忙退出。沿田邊走到梅子林路,沿長命斜一直走至大水坑,乘馬鐵而歸,茅坪古道遊至此而終。

2014年11月15日 星期六

2014年11月10日 星期一

一二

Gingo Biloba
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

Dieses Baums Blatt, der von Osten
Meinem Garten anvertraut,
Giebt geheimen Sinn zu kosten,
Wie's den Wissenden erbaut,

Ist es Ein lebendig Wesen,
Das sich in sich selbst getrennt?
Sind es zwei, die sich erlesen,
Daß man sie als Eines kennt?

Solche Frage zu erwidern,
Fand ich wohl den rechten Sinn,
Fühlst du nicht an meinen Liedern,
Daß ich Eins und doppelt bin?

*

Ginkgo Biloba
translated by David Luke

To my garden here translated,
Foliage of this eastern tree
Nourishes the initiated
With its meaning’s mystery.

Is its leaf one self divided,
Forked into a shape of strife?
Or have two of them decided
On a symbiotic life?

This I answer without trouble
And am qualified to know:
I am single, I am double,
And my poems tell you so.

*

《銀杏》
自譯

東來片葉我園種,
密語誰料藏此中。
是否原以一葉開,
巧裂成二奪天工?
或是本來從兩身,
然後生為一體用?
欲求真義尋詩內:
偶獨同住我心中。

*

他們說翻譯詩歌最難。
這首詩嘛,我反覆誦念都好幾個月,一直想譯,遲遲未下筆。今天醒來起手便是頭三句,趁乘車便寫完後面了。

本來想合平仄,但只湊了首兩句便放棄了。還是把心思放到正經事去。

2014年11月4日 星期二

退

二零一四年九月三十日的一段文字,摘而錄之。感覺像隔世,觀點不知還適用否,且作存照之用。

*

在聽到學聯考慮擴大佔領規模後,我認為,學聯、學民、佔中三子及所有關注社運的人,都應該考慮撤退。我不是指現在撤退,而是思考撤退的時機。這個說法驟眼看來可能太大膽,也可能會遭到很多人的誤解和抨擊,但我絕對無意擾亂軍心。我希望各路有心人可以耐心看畢整段文字。

考慮撤退這個想法的背後不是懦弱,也不是滿足於所謂的「階段性勝利」。事實上,我絕對認同戰事應該起碼以政府正面回應學聯四大訴求而終。我只是在想,一個成功的社會運動,不應該只考慮如何進,更應該考慮退的時機;以退為進也是應該積極考慮的方向。

撤退不是胡䜛,背後乃是有非常充份的考慮因素。第一,長期的佔領行動,的而且確會造成民生上的影響,亦或者已經造成了。即使梁振英的說法如何荒謬絕倫,謠言如何無稽可笑,我們也不得不承認,在佔領範圍內,交通和小商戶受到了一定的影響。短期內,也許部份巿民仍然願意付上如斯的社會犠牲;但我們也應留心,運動持續的話,必然累積民怨。民意是重要的,即使是最少的民意都需要照顧。要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果運動逐少逐少的失去民意支持,失敗是無可避免。

第二,運動延續時間越長,越多人抹黑,亦越多人煽動。可以看到的趨勢是,這幾天的謠言、抹黑越傳越多。即使大家多麼聲嘶力竭地喊「停止廣傳未經證實的消息」、「謠言止於智者」,社交網絡和通訊科技的發達,我們的確難以竭制謠言的散播速度和效率。未來一定會有更多謠言動搖軍心。而最令人擔心的是,運動會因此而自行解散。不是小覷香港人的意志,而是大家心裏知道,香港人一向是健忘而三分鐘熱度;實有有太多社會運動因為沒人理會和關注,不了了之。

除了有謠言滋擾外,我們也不能擔保沒有滋事份子搞亂,令到運動失控,這也是尊嚴撤退背後考慮之第三點。即使廣傳訊息上叫人克制,叫人看到非和平舉動後必須立即制止,現實是,我們總難保每一次用能夠及時撲滅火頭;只要有任何一次過激行為,警察已經有足夠理據大舉推進,政府亦有把柄將之說成合理清場。滋事的另一極端走向,就是如旺角街頭中有過的嘉年華式集會,燒烤、足球俱備,使民眾過份鬆懈散渙,警察一驅即潰。上言種種,都是運動可能發展出的令人失望的終結場面。

有人可能擔心,萬一撤退,這樣子「見好就收」,下次不能再號召如斯浩大群眾。若然如此,我也只能抱撼的說,香港人也許仍然未有資格爭取民主。撤退、停戰,要考慮的,應該是如何包裝訊息,不亢不卑,要不致使人覺得是向政府低頭認命;同時更應叫出更大的價,利用民意脅逼政府。連續幾日的集會,我們已經非常成功的讓政府看見,民眾有多團結,有多大的力量;我們不是沒有籌碼向政府開價:人數、號召力已經是我們最大的籌碼。

各位一定要緊記,我們的敵人是香港政府,是中共政權,是一個大型、專制、強橫的組織。我們必須考慮,政府絕對有可能完全不正面回應。梁振英說得對:整場運動不是三朝五夕能夠完結的事;但是,能有適當的停戰空間,才是真正的持久戰。任何一場運動中,節奏把握得宜是最重要的關鍵。由上週一罷課拉起戰幔,到週五晚上嘗試重返公民廣場,至週末民眾聲勢浩大的街頭佔領,整個運動進行得徐疾有致。有如此好的開始,更應為終結打算,使運動獲得圓滿。

寧願有組織的完全光榮撤退,也不要因軍心散渙而被擊退,更不要因此無疾而終。亦因此,在我完成這文章後,我仍然會走上街頭,與一群有理念有夢想的勇敢香港人,走在戰線,共同進退。

2014.9.30
一個從來沒有積極參與社運的大學生 字

*

即使感覺如何恍如隔世,運動幾近毫無寸進。雙方膠著不動,留守不息,似乎在醞釀某些可怕的東西,不敢想像。

*

夜越暗,星越亮。

2014年9月5日 星期五

淚泉

這幾天好像有好多壓抑著的情緒。生活中看到了太多太多無能為力,太多糾結纏繞的矛盾,覺得似是永遠也解決不了。以為自己釋懷,其實只是把情緒堆在心頭。一重又一重,一重又一重,壓在心頭卻不自知。到工作完畢,走在人後,偶爾聽到街頭傳來平凡的藝者歌聲,淚泉一下子停不了。不是歌聲特別動聽,不是旋律特別優美,也不是歌詞唱中我甚麼;只是我的生活裏,似乎欠缺了一個可以令我放空然後大哭的一段時間。

這是不是抑鬱的早期徵狀?好像是。但自我標籤又好像無甚意義。

我想我會無事的。我想我只是一時還未習慣,還未習慣這個世界的無奈而已。

2014年9月4日 星期四

自閉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世界太嘈吵。只是我不會尖叫而已。

2014年9月1日 星期一

休日

大懵及做事永遠欠缺計劃的我,昨天乍看電郵,驚覺第一天實習原來是在星期四。赫然發現今天及休日,開心到不得了。

很久沒試過睡到自然醒的滋味了。

2014年8月30日 星期六

靜土

其實我還未準備好真正踏入成人的世界。但我雙腳都已經完全踩了進去。而我也沒有回頭。而我也其實應該挺享受這個角色。

而我需要相信我一定能夠做得到。而且還會做得很好。

2014年8月28日 星期四

狂想

昨晚跟一個素未謀面的別旅領袖談話。本來是想問他對我的仔的看法,但他沒有答上多少。大概輩份高一點的人都愛自說自話。也有可能是他對我的仔其實不太認識。更大機會是,他知道我需要聽甚麼說話。聽別人的話,總會令自己有所得著。

本篇起題狂想,是因為這是我在對話中學到的一件事。我會「狂」想,但那只是不斷的想不同的東西,但我想的還不夠狂。狂想是Think Big。Think of something you never expect that could happen。這才是狂想。有很多東西發生前,做的人想也沒想過。只管想,只管做。原來每每在狂想後才發現自己當初想得還不夠狂。

生命總是要有一些意想不到才會精彩。

*

可能我自己是一個太喜歡說話的人,遇著有人跟我一樣也愛一味說話的話,我反而會感到不太自然。因為我不習慣在一次對話中,我聆聽的比說的多。這也是我正在學的東西,學習聆聽。其實我有出色的聽力,也有足夠的好奇心,亦有良好的分析能力。學習聆聽,聆聽別人真正的意思,聆聽別人想聽的東西。對所有人也是。大概這才是了解、溝通的第一步吧。

廿個其實(短篇)

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又冒起的熱潮。隨便寫一下嚕。

*

1. 其實我好怕寫自己。我會不斷問自己可以寫甚麼和該寫甚麼。同時我也很怕會寫得很長很囉嗦。看,光第一條便寫了這麼多。

2. 其實我是一個定期捐血者。我覺得平常為社會出不了多少力,只有這個好像真的很身體力行很實際。而且我會用這個多提醒自己一定要身體健康,不碰一些惡習。不然便連這少少力也出不了。

3. 其實我效率很低。我是一個很優柔寡斷的人,而且很怕下決定。我很怕後悔。我也很怕出錯,比方說寫完一則郵件後要重看五六遍,再等一會,再重看兩三遍,才會發出。

4. 其實我對錯誤很敏感。這也不是甚麼大秘密。有時我未必會指出來,因為我會覺得做「正字警察」很煩膠。結果這些錯誤就會這樣「督眼督鼻」的煩著自己。

5. 其實我很想對那些常常需要聽我說很多話的人說對不起。因為我把聲實在太難聽。

6. 其實我的品味很奇怪。我會被生活中某些微不足道的細節所著迷。我會駐足凝望很久,甚至忘掉時間。可能只是牆角某個缺口,可能只是門柄某道劃痕,可能只是路旁某塊落葉,也可能只是公園某個可愛的小孩的笑聲。

7. 其實我很喜歡坐火車。是在歐洲很長途的那種。在安定行走的火車上,可以想很多東西。從火車窗外望,思緒隨景物飄移。總覺得,倘若直望出窗,景物變得太快,無從聚焦;反而斜望窗外前方後方之景,還有兩三秒的光輝。只是後方景物,瞬間也成矇矓一點,不復再返。像生活一般。總有未來可以展望,也有過去可以懷愐;只有現在,我從未學懂享受。

8. 其實我偶像是愛恩斯坦。我很喜歡他對待「直覺」的態度。我很欣賞他對想像力的想法。最令我著迷的是他那一句,”Pure Mathematics is, in its way, the poetry of logical ideas.”。

9. 其實我最喜愛的作曲家是蕭邦。我覺得他的曲子很詩意,我覺得他的音符會說很多話。我會一邊彈他的曲,一邊想像很多畫面、很多故事。有時會想到哭起來。我不知道我彈時所想的是不是他寫時所想的,但我很享受他的音樂帶給我的情緒。

10. 其實我最喜愛的中國詩人是李商隱。我覺得他寫的詩很朦朧,文字之上似是蓋上了層薄紗子。我不知道你們會否明白這個比喻。讀他的詩,很多時都像是讀懂了也像是讀不懂。我沒有特別研究他的詩,也沒有看很多評他的詩的文字。我愛詩的方法,只是在平時把他的詩句掛在口邊,跟自己碎碎念。有時會把它們不著跡的落入文句。

11. 其實我也很愛李白。不過他的詩太豪放太跳脫,我的思緒Carry唔到。我會讀著讀著,想像詩中的畫面(像《蜀道難》、《夢遊天姥吟留別等》大詩),然後「嘩」的一聲,急急蓋上詩集,好讓自己平靜下來。我真係Carry唔到。

12. 其實我很愛樹木。不是泛指所有植物,也不愛艷放的花,只是樹。我覺得一棵大樹很有歷史,除了是他的故事外,也有他看到的故事。如果有天我可以選擇學懂一種生物的語言,我會學樹的語言。我愛樹的緣起是童軍室一本叫「賞樹手記」的書。約莫是中二三時讀的。序言寫了一句,「樹是最忠心的」(好似係)。無論風吹雨打,無論時移世易,他們都站在街角上、公園裏、學校中,看著一代又一代人的故事。所以每逢颳大風,看到街上塌樹連連,我都會感到揪心之痛。會有想哭的感覺。

13. 其實我學德文是因為一個很笨的原因。上年去比利時,查維基時看到比利時人用三種語言:法語,荷語,德語。因某種解釋不到的原因,我不喜歡法語;而中大又沒有荷語課程;所以最後讀了德語。但原來,比利時人口中,只有住東邊的一小撮人用德語(可笑是,這兩項資料同載在維基中的同一頁面)。結果,我的德語完完全全派不上用場。也罷,現在讀得挺好呀。

14. 其實我讀書不背書的。你們覺得我背,我覺得我只是「記得」。「背誦」是囫圇吞棗,「記得」是融滙貫通。你說我背,我會覺得有點侮辱。我讀書的方法是把文字看很多遍讀很多遍,所以需要一段頗長的時間。但好處是,這樣得來的知識,不容易忘記。我不是那種學習速度很快的人,但我曾經用心學習過的東西,我敢說,絕大部分我還能記住。

15. 其實我很愛看書。不過相比起看書,我更喜歡買書。不是書癡的人不會明白那種很想擁有一本書的感覺,也不能明白那股突然想要買某本書的衝動。我到現在也很喜歡看書,不過沒以前看得雜、看得多、看得快。而且,到現在,我看英文書還是非常的慢。

16. 其實我覺得缺月比圓月更美。日語裏面有個叫「三日月(mikaduki)」的詞片,就是指初三夜的月亮。我覺得那是最美麗的月相。

17. 其實我不知道自己是外向還是內向。而到很近期我發現根本不需要那樣把自己分類。對著某些人我可以不發一言,會令他們覺得我很冷漠冷淡;但對一些可以交心的友人,甚至一些陌生人,我可以毫無顧忌的滔滔不絕。而在德國,我更發現,語言並不是界限。我覺得,我寧願盲,也不要啞。

18. 其實我有一個很愛我的家庭。其實我也很愛我的家庭。但有時我會不懂表達,有時我會不想表達,有時我會覺得不需要表達;而更多時候,脾氣遮蓋了我對他們的愛,放縱的讓自己表現得很惡劣。

19. 其實這篇寫得算很短。要我寫的話可以有更多廢話。我逼我自己打字速度要快是因為我常常會有太多東西想說;但通常都說不出來,所以改用電腦打。遲些應該會有篇更長的。有心人會知道在哪裏可以讀到。

20. 其實秘密始終都會是秘密。其實要揀廿個「其實」來寫有點難。而你們也不會因為這廿個「其實」更認識我多少。因為我的性格比德文文法更複雜。

*

這只是短篇。長篇不日公開。

2014年8月23日 星期六

Mastermind

每一年都要重新檢討自己的定位。每一年站的位置都會有所不同。

昨天跟很多人談了很多。雖然他們說的好像都是不同的語言。而我就在一直傾聽,不同人如何用不同的角度切入同一件事。有很多句子聽起來其實都跟主題不太相關。但總有材料可以吸收吧。

然後就真的要想後面的大方向了。

手空空,無一物;路遙遙,無止境。

Be Prepared. Am I?

2014年8月21日 星期四

笑談英、德語(Nominativ and Akkusativ)

呢個係一個學咗德文之後先諗到嘅問題。

Situation 1: 我指住呢幅相,同人講,「呢個係我嚟㗎~」
用英文,點講?

"This is me!"
OR
 "This is I!"

好似前者順口啲呀可。
點解會咁問?
因為喺德文入面有所謂Nominativ同Akkusativ(,而其實英文一樣有)。喺用verb to be嘅時候因為Subject同Object指同一件嘢嘅時候Object will be in Akkusativ case instead of Nominativ。而好明顯依家"This"同埋"me/I"都係指緊同一樣嘢,所以我就有呢個疑問啦。

Situation 2: 推遠半步。

If I were you, ...呢句無問題啦。
If you were I, ...係咪唔順口?
If you were me, ...係咪順口啲?
(可能係我英文唔好所以有咁嘅感覺啦吓)

同Situation 1差唔多。都係Nominativ同Akkusativ嘅問題。

*

如果你問我德文點講,我會好肯定咁答你"Das ist ich!" und "Wenn du ich wärst, ..." sind richtig (correct). (註:ich係「I/我」嘅Nominativ form)
點解咁肯定?
1. 因為德文新學,記憶猶新。
2. 因為學德文學得有系統。
3. 因為英文細細個開始學,而嗰時無理呢啲ABC。
4. 因為我英文差。
5. 因為德文文法嚴厲好多。
And that's why I love German more than English.

*

其實我上面寫得「(,而其實英文一樣有)」,啫係話比大家聽,我係Google過㗎。用Nominativ係正解(i.e. "This is I!" and "If you were I, ..." are correct.)。語言是流動的,英文比德文更多人用,所以有更多約定俗成。你可以覺得咁樣係「發展」,亦都有人會覺得咁樣係「污染」。

我份人比較保守,所以我會覺得係後者。

*

我知大家多數都係tldr。多謝你地聽我廢up lol. (應該無人會有耐性睇到呢一度?sosad)

*

感謝Kenny Lam提供更簡而精一例。

Me too.

呢個"Me"其實係講緊乜鬼嘢?!諗一諗佢。

德文係講"Ich auch."。不過唔清楚啱唔啱。

不過我承認講"I too."又真係幾難聽。End.

2014年8月20日 星期三

登入

不知怎的,現在每一次Macbook休眠後,用Safari開Facebook都需要我重新登入。明明已經Tick咗"Keep me logged in"。偏偏我個強度極高密碼水蛇春咁長。懶改,更唔想改過一個短的。結果係,我上少咗Facebook,或者用多咗手機上。

係咪一件好事?

2014年8月19日 星期二

標籤

看慣我在這寫文章的人(我知道除了我沒有這樣的一個人)(其實我知道有一個)(你懂的)可能會留意到,我的文章裏會加入了很多標籤。其實標籤了幹啥?好像找文會容易一點。問題是這些標籤快要多得有點兒混亂,那就寫一篇講解一下吧。

截至二零一四年八月十九日為止,我在文章中下過的標籤總有二十個(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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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de & Cipher:
明顯地就是刊一些經過加密的字元。沒有經過訓練,大概不會看得懂。當年(中四)很喜歡看加密解密相關的書籍,儲了不少文章講解和舉例。也在些是為了隱藏心事而加密。暫時能讓大家重看的只有兩篇。

(題解:題出蘇軾神智詩。蘇才子以神智體寫詩,詩中真句藏於字畫中,成為一時佳話。轉借其句,即篇章中句意在言外,看似奇形怪狀,其實另有所指。)
本篇純寫書上所載的一種加密解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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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Be 2013:
這個我也不好意思重提。其實是想寫去年(二零一三年)比利時大露營的一點一滴,點下滴下之間竟然連第一日都未寫好。Sosad。

*

一步一腳印:
大部分都是寫當童軍領袖的日子中的感想。真的有一步一腳印的感慨。卻又總慶幸沿途有同路人。通常都跟「有氣」同出,哈哈。下面有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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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閒回望:
這個其實訂得有點兒不好。大概如果文章是講近來發生的事,而又沒甚麼大意義大感想的話,就會配上這個題。記敍成份一般比其他文章高。

放一篇純屬「偷閒回望」的:

*

別人的字:
轉載文。或者文章裏含轉載文(或其連結)。有時會刊一些自認為再也寫不出來的舊文章(多為功課)。

*

呻吟:
隨便呻吟講下嘢,有時係無嘢搵嘢嚟寫,有時係覺得寫完之後搵唔到主旨,基本上係一個想加就加嘅標籤。

呢篇真係好呻吟:ARGH

*

山野風光:
就是山野風光囉。通常都跟遊記一起放。但有好些遊記又不具含山野風光的。大概是只遊不風光吧。(其實這兩個重疊得很,一直想刪其中一個。)

*

德意志:
就是隨便說一下一四年德國奧地利遊的人物事情吧(經過JamBe 2013的教訓後不敢說要完整盡錄)。有時有些東西想用德文寫的話,都會配上這一個標籤。暫時只有三篇,不贅。

*

我所愛的:
寫香港的角落。寫皇仁。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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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律與詞:
我承認這個會用得有點濫。有時Quote歌,有時Quote詞會用到。有時候一篇文章入面明引暗引了歌詞用會用到。就看你找不找到裏面藏著的詞句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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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氣:
咪就係有道氣谷住谷住不吐不快嘅時候就會寫。通常唔會同其他人講出口。就係講唔出先要喺呢個樹洞度寫下(所以有唔少時候都「同一步一腳印」有關)。

好似呢篇咁,其實真係好有好有氣:ATR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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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圈與酒杯:
總有一些話題,會覺得在一個「拎起酒杯,叼起香煙,吐著煙圈」的環境下說,會是最像樣的。寫的就是這些話題與內容(當然我不煙了)。

放幾篇比較煙圈酒杯的文章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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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語:
零零散散碎碎落落的話語。可以一句了事,但更多是通篇短句。有想寫但有更多不想寫的,就是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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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譯自役:
今日新加。想譯啲嘢,比較下,自行操刀。通常到最後都係發現功力不足。S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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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遊行:
寫自己一個旅遊或遠足,或者是自己一個神遊的經歷。自遊者最自由,勉強自遊者最不自由。其實心靈開脫,儘然有人同遊,精神也可以自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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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蝴蝶:
唔好問我點解係蝴蝶。不過詩同蝴蝶兩樣嘢幾夾。點解?都話唔好問我咯。

談詩(包宋詞)的,談詩句的,自己寫的詩(見笑了),文章凡有以上者皆貼有此標籤。

中六嗰輪係幾迷唐詩,特別係李商隱:瑤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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誑語:
老作嘅嘢,就係誑語。其實得中三四打落嘅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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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
係一種文體。特定字數的句子,寫很多很多很多句,很整齊的放在一起,就是豆腐。

其實好耐無寫過。放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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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記:
喊出嚟。又一個疑似多餘嘅嘢。不過,有遊記不一定有山野風光,亦不一定是自遊行。啫係「遊記」係寫「與人同遊而不風光」啦。其實好似無啲咁嘅嘢,劑劑都好風光。呃好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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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幕上的事:
寫影評。或者有關電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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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終於寫完。

空話

Vergiss nicht, was und woran du gedacht h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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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用中文寫「勿忘初衷」精煉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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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知點解真係好鍾意將啲嘢譯嚟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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躍起之後/勢須下落/而今問題在/你如何去平伏那心跳-李天命《運動》

英文版其實我都譯得唔差。

Falling follows
Every rise;
How to calm your heartbeats down?
Therein the problem lies.
- Li <<Movement>>

點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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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中六時看過的詩句,一直沒多大感覺。句讀參差不齊,不察其詩意之處。然一顆遊子心,閒坐奧國維城的電車,夜望街景,竟然有感。詩句浮現,一字一語都打中了心坎。

然後你知道甚麼是精煉。然後你知道甚麼是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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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風密雨。發現也很久沒有看過如此急的雨。歐洲的雨總是慢起慢落,如絲般輕打,樹蔭下穿林打葉聲滴滴達達,是清新的聲音,是生命的感覺。

莫非是下雨天總掛念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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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然的輕盈翩然的舞/嫣然的意態嫣然的妒/黯然的夜盡黯然的別/茫然的曉寒茫然的路-李天命《舞別》

You gracefully danced, vivid and light,
With a melody of sweetness but jealousy you couldn't disguise.
I waved you goodbye, at the edge of a solitude night,
Welcomed by morning breeze, and walked on a road which its ending hides.
-<<You Dance Me a Goodbye>>

我承認李天命這篇詩有點兒賣弄。我亦承認我的英文功力很不足夠。還是藏拙罷了。

2014年7月31日 星期四

一期一會

Bedeutung:

"一期" bedeutet "(in) einem Leben (von jemandem)", und die nächste "一" ist "ein(e)", am Ende bedeutet "會" "Begegnung". Trotzdem es chinesischen Schriftzeichnen gibt, sind sie eigentlich auf Japanisch. Die Bedeutung des ganzen Satzes ist "es gibt vielleicht nur eine Begegnung mit jdm in Ihrem Leben, (deshalb sollen Sie alles hochschätzen)". Es ist immer mein Lieblingssatz. =)

Alles Gute im Zukunft.

Chapman
1.8.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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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覺我真係好唔捨得萊比錫,呢度既所有一切。點算。

點算。

2014年7月8日 星期二

到埗

直航機,香港飛慕尼黑,十二個鐘。遲起飛不過早到,德國佬果然係守時專家。然後坐一個鐘頭內陸機轉到萊比錫。空姐講英文中間會夾雜德文,笑。

睇唔明德文報紙。

到埗,喺機場轉咗一個圈,頂唔順問人先發覺原來要搭火車去Leipzig Hauptbahnhof(萊比錫巿中心鐵路站)先轉到Straßenbahn(直譯街鐵,其實即係電車)。詢問處姨姨好 Pro,一問就知電車12號要轉去巿中心先有得搭。詢問處哥哥都好有條理,即刻印張時間表比我地睇,一目了然,非常清晰。

火車票好L貴。

所有車都係好守時好守時好守時。不論火車定電車,話幾時到就幾時到,有早無遲,早到都準時開。

識得用德文問路,覺得自己好叻。

搞完哂手續就去咗宿舍,幾大,幾好環境。好過湯宿:o)

2014年6月19日 星期四

我所愛的大坑

中學母校位於天后港鐵站對出,矮矮的校舍落在高士威道上。中學七年,起初一兩年不識地理,午飯都是在連鎖快餐店了事,毫無風味。直到中三那年,學生會出了特刊,寫大坑街的美食,才知道天堂原來一直在身後,我們這等凡人還懵然不知。

從來都沒有人知道大坑這個地方的邊界是怎樣劃的。只知道配「大坑」這個地方的動詞一定要用「入」;沒有人會「去大坑」或者「過大坑」。記得第一次入去,我用上了「別有洞天」四個字來形容這個就像尊屬我校的後花園。只需沿校旁銅鑼灣道直入,臨尾隨著路勢右拐,五分鐘內便到。

記憶中這天堂是由一橫一直兩條街圍著。橫的是銅鑼灣道,直的叫浣紗街。相傳以前居民在明渠上洗衣,浣紗街因而得名。時移世易,城巿發展要填海,明渠只剩下在我母校旁的一小段;後來明渠屢傳異味,政府接到投訴,於近年把那一小段明渠也鋪了磚,溝渠由明變暗,正名「火龍徑」。

天堂裏第一條直街叫安庶庇街,是風味食肆的集中地。沿街走過書館街街口,右邊小巷是一間叫「順興」的檔子。它的門面不甚起眼,摺枱摺凳排出來,只留下半條巷行人。有一個綠色的水吧,裏面站著總穿著那件老舊紫色汗衣的老闆,忙碌地一邊收帳錢,一邊造飲料。水吧前座著一台大風扇,老闆額上臉上的汗珠卻是滴個不停。雖然牆上貼著餐牌,但人們來順興,十中八九是為了它百吃不厭的滑蛋叉燒飯。蛋漿八分熟,網著一塊塊半肥瘦叉燒,蓋著白煙飄飄的米飯,淋上蔥配豉油,好不吸引。小巷之中大帆布下,忙碌的伙計出出入入,顧客吃飯卻半分不感趕促。大概這就是滑蛋叉的魔力。要速食就不要來順興,速食只會糟蹋滑蛋叉的美味。

沿安庶庇街向前走,第二個街口前橫著的是京街。右轉直入,兩邊盡是車房,然而街角有一間叫康記的小粥店。粥店為兩對夫妻經營,一老一少,由早到晚的工夫,都是這四口子幹的。有著最平凡的格局,牆上有一面白板,上面用紅漆寫了餐單與價目。首三行寫的都是粥,配料有魚片、豬紅、艇仔、碎牛、瘦肉等等,各種配搭,兩餸或三餸,老闆都給耐心的詳列出來。尾一行寫腸粉炒麵等伴粥小食。

來這裏的以舊街坊為主。客人一坐下,老妻子草草抹了桌子,便拿紙筆記錄。「一碗豬紅艇仔粥走蔥,一碟炸兩腸。」「豬紅艇走青,炸兩腸。」她柔聲地喚著覆述一遍,少夫便著手準備。「嗯。」他熟稔地盛一碗白碗,然後把配料放進去,再端上桌子。另一邊廂,老夫從桶子裏盛一勺米漿,倒在蒸騰中的竹篾上。轉眼間,篾面凝成了一塊薄薄的腸粉皮。老夫用鐵片輕巧地把粉皮分成四等份,捲上油條,便是客人點的炸兩腸。少妻呢?在洗碗、摘菜,打理好店內最細的雜務。有幾多簡樸和原始,便有幾多溫暖和情味。在徐徐輕煙之中,我看到大坑最自然流露的感動。

我對大坑有份鄉愁。升上大學以後,活動範圍多限於新界,鮮有踏足香港島上。即便在香港島,也未有閑入大坑吃一碟飯、喫一碗粥。離家的遊子固然有鄉愁,不知原來離校的學子也有。日前知道大坑要重建,新式食肆越開越多,這幅舊區也要(或者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大概終有一日,我將再尋不回那些在大坑吃飯喫粥的記憶-那些書伴、那隻碗、那雙筷,還有那縷輕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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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篇成文較近期,是為了大學中文課寫的一篇抒情文章(其實課堂要求好似係描寫文)

論中國哲學中的宿命論

人生在世,生命這條道路該當如何的走,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然而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一個既定的終點的呢?換句說話來說,是否每個人都有其宿命的呢?這是哲學中一個頗大的問題。

首先需要簡單定義一下。宿命論(Fatalism)者認為人並沒有辦法和力量改變未來;他們只能夠做他們真正有做的事。經常與宿命論相提並論的有決定論(Determinism),在一般的情況下宿命論和決定論是能夠交替使用的。然而說得嚴謹的話,宿命論並不等同決定論。決定論說的是某種事情的發生必然由於某種條件,而在這種條件之下,只能發生這種事情;亦即有果必有因,而有此因必種此果,邏輯上的表達為
但宿命論並沒有決定論那麼嚴謹。宿命論的著眼點只是果,並不是因;而且宿命論所說的果是唯一的果,而不像決定論說的不同的因引致不同的果。對宿命論者來說,不論是因為「因果關係」還是其他不明的力量,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都是無可避免的。從此角度看,決定論是宿命論的子集,因為假設我們把現在這一剎的所有事情都看作為因,此因成為了往後的果的必須且足夠的條件,所以往後的果也只有一個,而這個果就是所謂的「宿命」。

但為甚麼好端端的要談宿命?很大原因是人們在生活中找不到把心靈安頓的地方。很多時候人們會為「未來」的不確定性感到不安,因為他們不知道不幸會何時來到;而每當不幸真的發生了,人們卻始終找不到其發生的原因。於是,人們會樂意尋找一些「合理」的歸因點,為人生中遇到的痛苦疾苦找出圓滿的解釋。

這時就不得不提及西方的宗教哲學思想。西方的思想裏有神或上帝等實體(Entity),並且賦其全知全能的神袛,所以能夠很容易地把人生的苦難災劫歸因成這些實體所主宰的宿命。這種做法是很聰明的,因為這個概念上的實體能夠成為一切的解釋,大至能夠包括世界的起因和終結。單說有一種力量主宰,不如說有一種實體更容易能使人相信。因為力量是神秘且抽象的,而為這種力量加設載體則能去掉這層抽象和矇矓。而因為有了「天堂」這個概念,人可以很樂觀地看待宿命;他們可以相信一切皆由一實體所安排,縱使在世時痛苦,走到最後都會是完滿的。但於中國傳統哲學觀念中,並沒有神或上帝等角色主宰萬物;古老傳說中的人物如堯、舜等亦只是作歷史或楷模般看待,而不是神或上帝,因此眾學說中亦沒有提及掌控命運的實體。於是對於人世間中經常遇到的不如意、不公義、不合理的事時,儒、道、佛三家分別需要使用不同的概念解釋。然而,三家都沒有對「宿命」這個命題作出過清晰明確的回應;但我們仍然可以憑其思想的核心內容和經典,了解它們各自對「宿命」的看法。
           
為了方便以後的討論,我們可以把「宿命」再定得廣一些。我們可以把宿命說成為一個人在人生路上「往後走的方向」。所謂走的方向,就是說人的某些精神上的特質,比方說是價值觀、信念等等。有「宿命」的意思是人是否命中注定會抱持著某種精神上的特質活下去。

*

先說佛家。先說這個是因為佛的觀念跟西方思想最為近似:佛家以苦業意識立教思想較接近宗教,而且亦有試圖為世界的生成作出解釋。只是佛家跟其他中國哲學一樣,並沒有提出實體來作事情的歸因。

佛家沒有明確地說「宿命」的事,但對人生在世的不如意事有解釋。佛家認為世間事情皆因緣起性空的觀念。緣起性空說的是事物的因果性,但這種因果性並不是實在的因果關係。實在的因果指的是較貼近科學的因果,比方說是物理性的因果,水因為到達一百度所以變成了蒸氣。這種因果是有推論性的,可以使用邏輯推果求因。但佛家不是在說這種因果;佛家沒有為世界的生成尋找第一因。若果佛家說的是實在的因果關係,那就是在說決定論,照上面的推論來說就是在說宿命論。佛家說的緣起卻去掉了尋找第一因的動機,道出世事不可理解。但儘管如此,仍不足以說明佛家如何看待宿命。要是說「世事不可理解」的話,在這裏,說沒有「宿命」固然說得通,因為「宿命」是對命運的理解;但說有「宿命」也說的通,因為「宿命」也可以如世事般不可理解的。

但佛家說的緣起蘊涵著性空,則「諸法皆空」,一切事物皆無實體。如果無實體的話,則沒有「宿命」決定此實體的去向。但能不能說「無常」就是一種「宿命」呢?如果「無常」和「宿命」都是對命運的苦難的歸因,那這兩種歸因方法是否相容?佛家沒有表示,佛家只是說出了強調了「空」這個概念。佛家認為人生不管走到那裏都是苦難,而萬物亦無自性,所以有沒有「宿命」對佛家並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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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說儒家。儒家哲學的主要著眼點放在「人」身上;然而,人的內在和道德乃是由「天」由上而下貫注而來。究竟這個「天」有沒有在主宰著人的宿命呢?儒家又是怎樣看這道問題?

儒家有講「命」,當中最接近「宿命」的是所謂「天命」。子曰「五十而知天命」所指的天命可以解為天的命令,即是「天」想孔夫子做甚麼。那麼這個天命可以說成為宿命嗎?我認為不可能,因為這只是「天」想孔夫子做甚麼,而並不是「天」決定孔夫子會做甚麼。「天」沒有決定權。儒家經典《易經.乾卦.象辭》寫:「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在這句裏面,天和君子是並列的,當中沒有因果蘊含關係,也不是分析命題,而是君子看到了天常行健所以自覺需要自強不息。儒家思想就是在強調這一種內在的提升道德的自覺,他把重點放在人自身身上。在這一點上儒家的做法是聰明的,因為他沒有把命說實了。宿命是把命說實了,很容易被人說得悲觀。儒家把命的決定權放回了人身上,事情變得樂觀得多。然後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就是說人自身擁有了主動權。所以儒家把命運說成了後天,而不是先天。

然而,儒家也有把部分「命」說實了。孟子一路相信的性善,是指天命所貫注於人身上的內在道德是向善的,所以人有向善的潛質、有向善的傾向。這種含價值判斷的人性,是「命」之中被說實了的部分。但最重要是這只是一種傾向,而到最終,善能否被表現出來,成為至善的理想能否達到,還要靠個人自身的努力。這一種說法肯定了人之為人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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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說道家。道家是最難說的,因為道家很超脫,很虛無,追求自由,說支持宿命論好像有點說不過去。道家是以反面立教的,而「宿命」又帶有極強桎梏的意味,在道家的思想下是很容易便能破去的。但道家思想中也有順從自然的一部分,也有在追求人生中的理想狀態,在這個角度來看,「宿命」這個概念似又存在於道家的哲學系統內,所以也可以一談。

道家有說「道」,有說「自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老子.四十二章》;「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廿五章》。這裏的「道」跟「自然」像是被道家說成是萬物的根源,萬物依「道」而生,「自然」是天地之道,是主宰。但事實上道家所說的「自然」是一種不造作的態度。自然是道家心目中的理想狀態。

根據道家思想的主張,萬物如果能夠徹底地不被干預的話,是能夠實現「不生之生」的,即是順其本性而呈現其原本的狀態。然而,這個狀態沒有被道家說成是應然的狀態。如果萬物有其應然的本來狀態,那照「自然」而生的話,則會走到了一個既定的果。這種說法竟然又與宿命論不謀而合。但道家不是這樣說。道家說「無為而無不為」,說「自然」是自由自在,自己如此,無所依靠。於是萬物本來的狀態就是甚麼都可以,道家沒有很明確地說出萬物會走到一個怎樣的點。當然,這個部分的境界很高、很超越,看起來也不很實在。但這個本來就是道家想要表達的意思,因為宿命而活著這種依他而立的關係,就是道家一直想要打破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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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括來說,中國主流的三套哲學系統都沒有肯定宿命論,原因主要出於三個系統裏都沒有一個主宰一切的實體。儒家是肯定人的價值的,所以不需要有宿命主宰;道和佛都是反面立教,道家說無,佛家說空,所以在這兩個系統中都不多見有關於宿命的論述。反而在宿命之外,三家學說都能夠為人生找到一個合理的安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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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     牟宗三:《中國哲學的特質》
2.     牟宗三:《中國哲學十九講》
4.     http://baike.baidu.com/view/84005.htm

***

這兩天爬自己電腦內的舊文,看到了這個,重讀之下發覺也幾有趣,便刊出來。其實Year 1上的課已經忘得七七八八,是這個中國哲學課仍然覺得饒有興味。然而若是換作現在的我,怕也寫不出如此(堆砌性高、)學術味濃的文字。所以標籤是「別人的字」。有趣有趣。

2014年5月30日 星期五

陶國璋眾多話語之中,較為有感覺和共鳴的,是那一句「孤獨而不寂寞」。不是說我能夠達到他的境界,只是很多時候,我都比較樂於獨處。自己一個人做著自己喜歡做的事,高興便分享,想收起來便不說。做很多事都可以一個人。

我喜歡一個人遠足,找一個空閑的平日,訪山尋徑,而不遇上多少個同遊之人。獨立空丘,與天地精神往來,寄情浮雲,託語草花,賞心悅目之一樂事也。

我又喜歡一個人游水,繁水間任旁人嬉玩,我只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在眾聲皆無之間反而更能凸顯自身的存在,更能感受到我自己,竟然也就在這存在了。撥划之間閒聽著腦海中的話語,像是個第三者聽著別人的自言自語;然後又想到了手足與思想割離,又發現自己存在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須臾來回兩趟,仍未參到中間的骨節眼,大笑一聲,於水中盡化氣泡,靈通感動之二樂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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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何時發覺沒有同伴不行」。

友人說我似乎還是較喜自遊行,我說,不同走法而已。獨遊是找處僻靜避世而獨與大地冥通思考;二三人之行是找個伴聽我說瘋言唱癲歌;團行則多是差事,卻把同遊之人以景相看,亦不無樂趣。

其實,有伴比較好。

2014年5月25日 星期日

不大想用這個字來形容我逼個處境,但現實又果真如此。星期一三五的早上都要書這家中百無聊賴,基本上天氣陰晴不會影響我,反正都是待在家中。一星期沒了三個早上是很奢侈的東西,即便醒來了也沒好貴幹。我幹。

2014年5月16日 星期五

細雨打金鐘

水浪窩
趁著早上不用呆在家中,最好的活動當然是遠足。然久未走動過,傍晚又要補習,也不敢走太多。晚上上網看一遍地圖路程,決定半走麥徑四,接上馬鞍山郊遊徑返程。

數不盡的下雨天後,早上竟然是由晨光喚醒我。而電話的電竟在一夜之間漏盡,鬧鐘因而失靈不題。起床梳洗,草草完成了早餐。從中大出發,乘小巴到水浪窩去,剛好於九時到達。

回想上一趟來這裏好像已經是十個月前的事。記得那次全走麥四,中途還爬了水牛山黃牛山甚麼的,耗了七小時。今次目標是敲一下上趟錯過的大金鐘,探訪怡人的昂平高原,然後準時回宿梳洗等補習。

畢竟這幾星期都是在下雨,一路上泥濘滿佈。隨手撿了一枝樹枝作杖,扶我上落也為我撥去攔路野草和蛛網。也陪畢了我全程。

泥濘路與雲霧中的馬鞍山

-「不要不要 不要驟晴驟雨」

大概天氣仍然不穩,沿途遇見的山友半隻手怕可以數盡。風聲颼颼似追兵,隔夜雨露穿林打葉。雲兒走得很快,忽而放晴卻又忽而烏雲密佈。

走過開首的一段石屎路,入了一片小竹林。到了十時,濕悶的天終於耐不住,下了一場大雨;卻沒過半小時便又停了。雨停之時出林,眼前只見白霧蓋頂的馬鞍山,仿如仙境。如果兩峰真是馬鞍的話,那我站的位置大概是馬尾處吧。

-「等我丹田運氣 衝上雲霄唱」

攀援而上之路升勢頗急,一個人行可以自行調節步速。自遊行之樂處,最要緊是不能怕寂寞,然是要享受之。寧靜可樂,欲無言處便無言,不必怕尷尬。仍是怕太靜的話,四外無人,也好高歌。上山之路不覺累,唱著流行曲山歌營火歌,抒悶解鬱,身心舒暢。

花非花-玉葉金花
-「遊戲中花非花 比真實更養眼」

上山之路漸變開揚,高樹不多,只剩下矮草。天色也晴明了不少,可以回望上山的路。雲霧似只罩及馬鞍山,沿麥徑上頂後不算迷矇。

路上看到奇花,且停尚賞。黃色的是花,小巧別緻;吸引人駐足的應該是白色的似花瓣非花瓣的葉子,一小傘花襯三塊白葉,甚為可愛。後來上網查看,應該是稱「玉葉金花」,名字也頗具靈氣。

別過馬鞍山後,此程上所有的上山路只剩大金鐘的那一小段。接下來的路都是在山脊上行,無山阻隔,風也吹得清勁。一路上走著,左邊是西貢巿中心,右邊上馬鞍山巿區,放眼遠些的話,可以看到馬料水大學。轉念一想,四五個小時前還在那裏倒頭大睡,不一回便輾轉至此地,感覺挺神奇。

可能係世界上最好嘅啤酒
-「飲返杯冰凍啤酒 高歌一曲氣量厚」

上山飲啤酒是常識吧。也是男人的浪漫。一轉彎處巨石層疊,是以酒敬天地的好地方。積雲也不掃我雅興,驟散而日出,好讓我舉杯邀朗日,對影成三人,也不怕醉掉了下不了山。

乾了啤酒罐,又繼續上路。大金鐘已在面前,下山路走了一小段,轉眼便至金鐘下。上山是窄窄的路,升勢不比前面緩,不過不算長,轉眼便登頂。下看昂平高原的風光。昂平之美,有詩為証:

兩巿隔重山,平原在此間。
二徑相逢處,欲至半日還。
山咀如拳面,四外滿青蘭。
無緣訪遊者,帶恨鬼門關。

久久未見,昂平還是如此青葱可愛,只是少了遊人,和他們的營帳與風箏。

阿牛
下山的路跟上山的一樣急,而且碎石很多,每步都要走得很小心,好幾次差點兒失平衡。真的是上山容易下山難。不期細雨又下,下山之路更顯艱難。下山後別了昂平,右轉入林,至五叉口涼亭處才停下來。

涼亭內有漁護處的人員閑聊,涼亭外有牛七八匹,吃草打歇。我揀一小板凳上坐下看牛,看到一隻小牛在牛媽媽身上依偎,還是頭一遍於山野間看到初生之犢。不一會山人起行。有時我想,可以在山野風光下工作,即便只是撿牛糞、清垃圾,也是我的夢想職業。很沒大志,對吧。

因為是沿郊遊徑下山,路非常好走;只是沒有適才的開揚,林景沒山景好看。

-「釀泉為酒 泉香而酒冽」

可能真係世界上最好嘅啤酒
林中忽聽水聲,越走越響,不似小澗,卻似瀑流,原來是一條供下村的飲用的清溪,遇石落處也是一間小瀑布。當下簡單洗了一下面,也為酒罐好好拍幾張沙龍。其實真的拍得不錯。

及後便重上石屎路,過了馬鞍山郊野公園,也無甚可題。敲金鐘之旅至此而終。

2014年4月25日 星期五

天何言哉

夜闌人靜,又在想老問題。

獨自困在宿中,想動筆做功課,又想溫習德文。這麼匆忙趕促,都是為了明天後天入營。倦眼看著枱頭的小樹,幾天不見,沒澆水,長得還挺好看。葉也翠綠了。不禁又胡思亂想起來。

其實,是否沒了我,你們也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比現在好?

我猛猛的搖了幾下頭,逼自己否認,又繼續埋首溫習去。

2014年4月20日 星期日

葡萄

曾聽說過,妒忌是最由衷的讚美。很討厭自己每事跟別人比的性格。尤其是在這刻,當我於很多事上停滯的時候,看到別人有進展、有成果,心裏面會很不是味兒。

從前還會覺得,有很多事值得為之自豪。怎麼眨眼間,他們都消失了。甚麼都不懂了。甚麼都不會了。甚麼都不比別人做得好了。

可笑。當我連那些都失去後,我的名字背後,除了這幾筆筆劃外,還剩下甚麼。

2014年4月13日 星期日

長大

雖然下星期是預見得到的忙碌,但星期六還是返了皇仁看仔。自開放日後都未曾回過去;開放日前幾星期又偷了懶,所以感覺上很久沒參加過集會似的。

也是若莫十時回校,晴朗的好天氣標誌這是一個集會的好日子。如常的寧靜,如常的閑適,我這個閒人,其實沒有很多事要幹、或者幹得來。連開放日都過去了,縱然未能上軌道,也沒有甚麼可以改變吧。

反而開始又要想明年。

一年過得真的很容易。那管你是熱血加拼勁好好搞,還是混混夾噩噩閉著眼做,一年就這三百六十五日。既然角色已經變了做觀察者,那也好讓我說說觀察到了甚麼。

集會後召開了開放日檢討大會,其實也算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樂見大家都收起了沉默,雖然說的話質與量還是不均,但還是有東西要發表,這個我很令我很釋懷。回想起來,總指的表現還不算差。起初還擔心有溝通問題,但原來也不盡是。又或者是我太久沒接觸他們吧。總指還有說笑的片刻,也令我有點意外。至少他未有在我面前展現過這種輕鬆小幽默。

也很夠令我滿足吧。

一直都很怕他們太靜太沉默,原來只是在我面前才有這個問題。也不打緊,反正十二旅是他們的。不過這樣快又一年,擲骰子的又要換人了。

每一屆的問題,每一屆都很獨特。自我落莊以後,每一次轉莊,對我來說,都需要一段適應期。過去那年面對「沉默是金」的幾位,令我適應了良久,也帶動了我一次又一次的反省。來年的人事又會有另一番作風,幸好還是熟悉的一群。慢慢開始,我這個角色怕會變得越發等閒,代溝只有越來越闊。總得做點東西,但總不知道可以如何。很難想像梁凱是怎樣捱過去的。

又一年。說過很多次,還是同一句。我真的很喜歡看著大家長大。真的很喜歡。

2014年4月7日 星期一

肩膊

靜靜的坐著,不說話。嘴原來已閉著了好幾個小時。眼前繚亂的筆記。七色的水筆,五彩的熒光筆。身後有只顧玩手機遊戲的同房。小室中,有生命的,好像只有在桌邊的小盆栽。

偶爾也想有個肩膊可以依偎。但是否我把這個熱鬧的假象演得太真實,然後沒有人可以看穿這裏頭的空洞?

2014年4月2日 星期三

風雨

看到母校內風風雨雨,心有戚戚。一個小小的舊生,所能作的原來很有限。還望靠我僅餘的影響,多少也做一點事。

師弟們,真的要捱過去。

*

畢竟皇仁學生也是香港人,帶點香港人的特質,實在不足為奇。噓新念舊,老實說,有點嘔心。李樂然前校長有甚麼治績,抱歉我真的看不到;也難忘09CE他以一句「強差人意」作點評。

起哄、一窩蜂,從來都是皇仁仔的專長。Secret Page、Meme Page開得又多,很難再可以看到理性討論,很難再可以聽得見人話。傳言、謠言,很多,太多,不懂分。叫「小丸子下台」,跟幾年前喊「鍾斌收皮」,其實又有甚麼分別?

領頭的是中五生,尚小,也許不應苛求太多。只是想提醒一下,「勇敢」跟「衝動」只有一線之差。要衝動的,任一隻初生之犢也可以;稱得上勇敢,怕要多帶點皇者仁風。開放日後的放辭,夠膽,我欣賞;欠點風度,我不得不批判。

不要怪我苛刻,我只是對皇仁學生有要求。

也許只有傳統,才可帶領我們走出亂局吧。

皇仁呀,千萬要捱過去。

2014年3月21日 星期五

夜幕下的中大

很多人寫中大,都是寫日光日白的中大。寫秋日下未圓湖的詩情畫意,獅子亭如何跟褪色的落羽松暉映;寫本部巴士站旁盛開的杜鵑花,長長的人龍如何與她們作對比;寫黃昏的烽火台上,朱銘老師雕塑的兩個耍太極的人-仲門-如何在斜陽下拉出長長的身影,何等的活靈活現。很少人寫中大的夜晚;也有一次吧,百萬零一夜的百萬大道。不過我不喜歡那場光污染表演。而且我喜歡的不是鬧哄哄的中大;我喜歡的是靜謐的中大。

待在中大第二個年頭,下學期終於有機會當個宿生。其實我宿生的生活是何其摺。不過當宿生的好處,就是可以讓我體會一下夜幕下的中大。

我系課業忙,有時會在圖書館待得很晚。進館時只是黃昏,離館時天已盡黑:很有從前準備高考時,在中央圖書館操卷做數畫符的感覺。不同的是,離開中央圖書館時,眼前是熙來攘往的高士威道,耳聽的是車聲交通燈聲,鼻子所嗅盡是車子的煙塵廢氣。深夜踏出中文大學圖書館,眼前會是那夜靜無人的百萬大道,耳聽著羽燕歸巢的吱吱喳喳,鼻子裏是除了有三月的濕氣,中間還夾雜一陣人文氣息。這就是我喜愛的中大的夜。

夜幕下的山城,很有王維筆下那種「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的感覺。遠處偶爾傳來幾陣嘻笑聲,是不出奇的,也為空山添上幾分人氣。逃離大學圖書館進學園,踏上身旁左邊的階梯,沿中央道走到李兆基樓。我記得行人路中心有一個不知趣的消防栓,好幾次只顧看風景,差點給它栽了。你會問我,短短一條中央道有甚麼好看。我也不知道為甚麼我會覺得好看,只是在這夜裏,看樹、看坡、看零落的車、看圖書館的落地大窗,我覺得,還是挺浪漫的。

走出李兆基樓是一條短短的橋。至橋的盡頭轉右,便是上聯合書院的一條小斜路。路旁有杧果、有相思,圍欄上也有纏繞的小藤子。走過這條平平無奇的聯合路,巴士站前轉身過馬路,便到了在聯合書院中,我最喜愛的一個地方。喜歡上這麼一個小停車場,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奇怪。

跟中大每一段路一樣,也是有點樹,有點花。特別的是有個金魚缸,還有個青蛙池。金魚缸即是夜讀室,內裹盡是徹夜未可眠的學子。在裏面,是寧靜得可怕的氛圍。因為在夜裏,金魚缸裏面比外面光得多,所以外面的人可以清楚看到魚缸內的人,但他們是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的。青蛙池是一潭濁水,池面漂著無數落葉。夜裏人靜心清,小瀑布造成的水聲好像比白天響。蛙子在夜裏叫個不停,但我卻未曾見過牠們的影蹤。轟隆轟隆的水聲,與嗝哦嗝哦牛蛙聲,疊起來是很特別的夜曲。再細心點聽,林木間有蟬鳴,就像樂團中低調的長笛聲,總在心靜的時候,輕輕飄進你的耳窩。

在青蛙池前抬頭望,會見到淑女塔,也就是聯合書院水塔。聽說是新亞書院水塔稜角分明,所以叫作「君子塔」;聯合這邊曲線較多,感覺婀娜一點,便喚作「淑女塔」。碰上天清的晚上,淑女身後有星光作背景。樹影、瀑布、水塔和繁星,構成一幅寧靜的圖畫,大概便是我喜歡這平凡一角的原因。

走過湯石湯草,反而沒有甚麼好寫。湯石通常都很熱鬧,甚麼千人宴繽紛日的前夕,總會看到一群搞手在佈置。湯草這片空地,也有幾棵挺美的樹,還有幾塊大怪石。有想過在空地上紮營,但不知怎的打消了念頭。現在還未想到打消念頭的原因。

在中大夜裏浪漫的走了一趟,終於回到宿舍。心靈給路上所見所聽所聞掏空,每晚也會做好夢呢。

2014年3月19日 星期三

動力

每次從中學看仔後,回家路上,都會在問自己問題。每個問題的答案,都顯而易見,卻又從未受接納。整個都是很傻、很蠢、很無謂。

究竟我在做甚麼?

開始覺得,身邊有戰友,其實並不代表些甚麼。只代表有個傻仔跟你一起癲。要走得都走了,剩下就只幾個瘋子。瘋得可憐。又不是甚麼偉大的理想,為甚麼就值得如些苦苦堅持?撐下去,又有誰會感動?

問得太多,想給自己一些勉強的答案。原來也找不到了。騙過自己是有滿足過;對呀,但都很短暫。短暫得已然模糊,短暫得已成謊言。騙自己付出時間、付出心神、付出無人知曉的淚水,卻換不到他們的同情。

「別對自己要求得太多吧。」

或者是我期望太多。終究也是一群小子。

我想改變。我想改變。我真的很想改變,改變現狀,改變一切。但沒有人告訴我怎樣才可以成功,怎樣才是一條出路。

我是真的很想放棄,你知不知道。我是真的真的很想放棄。我很累,有沒有人知道。

有沒有人?有,有一個。

他們都不知道,不知道面具後面的他,放了多少壓力在身上。

重重複複地寫,重重複複地想,卻一直沒有解決問題,一直沒有踏前這一步。

或者是後退這一步。

動力,在 Friction滿滿的這個世界上,或許真的會有一天就此消失。

嗯。

我覺得自己真的很無用。

放手,放手,放手。放手,大概不等如放棄吧。

幾個星期六都沒有早早回去,大概也知是我會撐不下去吧。但就算沒有我同行,你們也會懂自己走下去。對吧?對吧。

嗯。

2014年3月9日 星期日

我開始明白屈原在《天問》裏的氣概。

從最原始自然的疑惑,追源溯本,窮問、究問。世界間不明白、不清、未可知、不可知的事實在太多。屈原的問題,不是要為每個問號後面畫上圓滿的句號。

問號後面無窮的問號,根本就是萬物的最終狀態。

問究竟,是一種反省。

大坑-與這個香港-與這個世界

昨日與友人午食於大坑,有感街道店鋪面目全非。老店小店一間間消失,只剩幾間捱得住的。換來的是高級料理、分子雪糕、拉麵、串燒等店。人情味?早已沒有了。

連品流也複雜了。一個個「旺角相」的,站在街角,叼著煙頭。髮蔭及眉,鴨舌帽低腰褲,眼裏帶著不屑而輕佻的視線。滾回旺角吧,這些街坊之地,高攀你們不起。

我跟友人說,這炳記豬排麵,可是吃一次、少一次的。不禁又嘆一口息。

然後今天又聽到粥店業主加租逾倍。貴租、貴租、貴租,這兩個字,近年在香港究竟聽過了多少次?

偌大的香港,也容不下一間小小的老粥店。

或者應該問,難道儆大的香港,也容不下一間小小的老粥店嗎?

究竟我可以為他們做甚麼?

究竟我可以為這個世界做甚麼?

*

http://news.hk.msn.com/sunday/街知巷聞﹕大坑覓食-新店吃舊店? -2013年4月14日

http://www.hkdailynews.com.hk/NewsDetail/Index/90913 -2014年3月9日

2014年3月6日 星期四

陰天

陰天的憂鬱,
是感官對顏色的反省,
還是純粹文學的意象?
假如詩人,
把陰天變得歡樂,
把灰色譜成色譜,
人們可會更快樂?

有多少人能夠認清,
快樂只是一種選擇。
有人可以Crying in the Party,
有人可以Singing in the Rain。
陰天時,
不妨取笑一下太陽伯伯的偷懶,
享受半刻本來毫不奢侈的笑容。

若無閑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2014年2月24日 星期一

小事

幸福是甚麼?
幸福是一到校巴站車便來了;
幸福是一上圖書館便有空位;
幸福是一開手機便收到問候。

幸福是一種選擇,
你可以選擇埋怨校巴上落不能點對點;
你可以選擇埋怨旁邊的情侶卿卿我我;
你可以選擇埋怨手機用電飛快如流水。

但你也可以選擇感謝,
感謝校巴令你多走幾步身體健康;
感謝情侶讓你在寧靜中感受到愛;
感謝手機無電令你可以專心溫書。

如果每一個人,也可以
多為了身邊的小事快樂,
少為了身邊的煩惱困憂;
學懂放慢緊張的步伐,
聆聽天空的鳥兒唱歌;

世界 −
雖然,可能只是你的世界 −
也許會跟現在很不一樣。

2014年2月16日 星期日

2014年2月9日 星期日

決堤

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子崩潰過,一下子就哭出來沒有想像中舒服,但總算暢快過。

*

很想訴說一下突然想要放聲大哭的原因,卻怎麼也開不了口。也許是腦袋太亂、思想太雜,不懂整理;也是心中太多秘密,不知道可以在誰人面前開哪個抽屜。

不管是一步一腳印,還只是煙圈與酒杯,或者僅是呻吟碎語,近來的生活實在有太多太多叫我想哭的原因。

*

我發覺,原來,我根本未曾認同過自己。

2014年2月4日 星期二

近來我的心好像比從前野了。應該是因為不想見人,又不想待在家中,所以很喜歡走到山野間漫遊。遠離人煙,心曠神怡;可是始終也是要回家,始終也是要返回現實、返回一切未完成的事務。

香港山野其實風景優美,只是乏賞者;雖然交通發達,但要遠入西貢一來一回也要用兩三個小時,有時真的了下了決心出走,來一趟早睡早起才能走畢全程。其中交通路線等一定要好好預先計劃,即興會有失預算。

心野自然散渙。好幾次都只顧著要自遊而放下心頭堆積如山的工作。但自遊的魅力實在太大了。小隱隱於野,呆在山中的暢快,實在不足為外人道。

2014年1月31日 星期五

空山無人

不是空虛寂寞便要難耐,
而是要把心靈掏空,
才能容得下東西。

2014年1月3日 星期五

沉著

一天一天要學會沉著,一天一天要學懂在甚麼時候該說甚麼話。

一天一天期待著別人的成長。

等。

還是我的存在,已經成了別人的障礙?要多久才能跳出這個迷思?

2014年1月2日 星期四

老虎頭上觀日

兩三星期前,於二零一三年離去在即之時,興之所至,邀約光棍兄弟幫來一遍熱血跨年露營,同賞二零一四第一個日出。樂見他們爽快應約,隨即計劃地點。我沒有甚麼特別偏好,也不知道甚麼好地方,唯一一個條件是:少人。結果便選了一個非官方露營地點—老虎頭。

午時相約於東涌站,到超巿稍稍入了貨,便乘巴士至愉景灣。下車欣賞海岸風光,亂逛一會兒後便開始上山之途。先走一段石級,有涼亭供稍事休息。走一回平路入山徑,路面碎石木頗多,走三步滑半步,好不容易。

由於不是官方露營地點,老虎頭廁所水源欠奉。好處是真的四外無人,長草及膝,躺在上面那種自在的感覺,真的非筆墨所能形容。不過山頭靠背是愉景灣,漁火通明;遠方還有機場一大個,光害奇高。不過身躺長草處,仰望天空,倒也星羅如棋佈。

老虎頭夜裏另一賣點,卻是不遠處的迪士尼樂園,逢晚八時半便有煙火表演。站在遠處看,雖不及於美國小鎮大街看的燦爛,但與友人哼唱幾句A Whole New World,也有身歷童話世界的感覺(其實沒這麼誇張)。

就這樣平靜的渡過了除夕夜。



*

六時許睡醒了,仍然是一片惺忪。長河已落,曉星未沉,四外仍然漆黑。登上觀景台望,不一會已見東南方遠處天色漸變。破曉的天空轉變得很快,轉眼間,天色由東南至西北幻化,黑轉靛,靛轉藍,再入橙黃,便知道太陽要出來了。

人生中廿個年頭來看過不少日出,真心的說這也不是一個特別美的畫面。只是說到底也是新一年太陽伯伯跟我們第一次招手,多多少少都有一點意思。泛橙黃的天空中一顆光球,不時還有飛機進景,也挺特別。友人費九牛二虎之力把紅酒開了,諸眾挺起酒杯,暖意滑入腸中,也好消受美景。當然也不忘架起相機,拍一幀留念。

美日之前,為來年的一切祝福。

*

擾攘一番,執拾而去。不走舊路,而取老虎頭郊遊徑。路徑顯明,長草金黃。不一會眼前之景開揚,是山間平原。起伏之間,不見現代建築;美中不足是有機場作背景。一路上怪石奇石不絕,有試劍奇石,亦有仙桃美石,為山徑添上更多樂趣。遊人不絕,當中不少是外地遊客,此徑想必也薄有名氣。涼亭處碰見教徒聚集,以致亭下無座;本無相干,唯其忽地唱起歌來,同行友人均頗覺反感,只有續走前路。不一回穿林過村,已到銀礦灣瀑布,卻無心神樂水。便出碼頭,乘船而歸。老虎頭上觀日之行至此而終。